川普時代的洪水與高地
Trump: I thought that @CNN would get better after they failed so badly in their support of Hillary Clinton however, since election, they are worse!
富蘭克林羅斯福的爐邊談從政治生態位角度講,跟川普的推特區別不大。領袖僅僅由於技術因素,在沒有正式制度變革的情況下,驟然獲得了越過文武百官和傳統中介,直接訴諸人民感情的無限機會,本身就會對活憲法構成革命性衝擊。最高法院的權力有沒有這種無形權力的份量重,非常值得懷疑。
領袖如果能夠在每一件小事上,都有機會直接訴諸人民的裁決,那麼同儕和部屬在重大決策上,就很難找到堅持己見必須的微觀環境。富蘭克林羅斯福給憲法留下的遺產,就是讓國會議員喪失了自己草擬法律文件的習慣,習慣於对公務員和秘書處的現成方案簡單地說yes或no,實際等於行政分支和國會分享立法權。
今天的議員如果回顧伍德羅威爾遜的《國會政治》,或是柯立芝和哈定時代的國會操作,就能體會這兩種立法方式對議員實權造成的重大差異,不在絕對君主制和立憲君主制對王權造成的變化之下。錄音技術造就了蕭伯納,也造就了墨索里尼。美國的新政和魏瑪共和國的沒落,都是同一潮流的產物。
以賽亞伯林曾經說過,富蘭克林羅斯福在技術層面上,跟希特勒墨索里尼沒有任何區別。民心獨裁者所必須的一切素質,他樣樣具備。幸好他站在民主一方,否則我們就大事不妙了。這話背後的脈絡,值得再三回味。
川普像每一個剛到華盛頓的史密斯先生一樣,對國會議員和政治經紀人的非正式權力看不順眼。他提出應該限制國會議員的任期,恐怕也有這方面的考慮。問題在於國會的權力有一大半來自非正式的威望和經驗,這些元素不成比例地集中在多次連選連任的資深議員身上。沒有資深議員的國會恐怕會像沒有莊園主的南方一樣,喪失其大部分力量。這樣的改革雖然沒有多少實現的可能,但確實暗示川普政府未必能跟國會的職業政治家長期合作。
這兩個因素才是川普時代真正懸而未決的重要問題,媒體鼓譟的移民問題種族問題之類純屬捕風捉影。傳統媒體如此明顯地喪失了區分要點和枝節的判斷力,對它們的前途可不是好兆頭。
根據常規,美國感冒的時候,全世界至少一半已經洪水滔天,至少三分之一已經進了毒氣室。富蘭克林羅斯福如果生活在只有美國的世界上,恐怕會被一半美國人罵成危險的獨裁者,但是因為外部世界的存在,被外國人捧成了民主的最後保護神。這個類比不恰當的地方在於,推動羅斯福上台的力量,正好就是導致全世界洪水滔天的同一種力量。因此討論羅斯福如果沒有外部世界的可能,根本沒有意義。
川普在許多方面更像林肯或里根,不像富蘭克林羅斯福,但涉及動搖美國和世界原有軌跡的巨大力量,他和羅斯福的處境就非常相似。川普自己和川普支持者共同的期望都在國內,但他很可能不得不像富蘭克林羅斯福一樣,將大部分精力轉向外部世界,為外國人應付那些造成他上台的力量,以及他自己給世界造成的衝擊,最後蓋棺論定之日,外國人的聲音比美國人更大。山巔之城翻譯成《里斯本之夜》的語言,就是洪水最後(未能)淹沒的地方。